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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。
着红衣,打眼一瞧便知不是元京人士,远远望去举止豪爽。
“咳…咳…”我弯下背咳得厉害,涟漪像受惊的猫,将手中的棋子都吓掉了,赶忙起身帮我顺气。
“公主…医…”
我抬手将涟漪接下来的话拦截,医师现在过来也不过是说两句注意的话罢了。
偌大的园子充斥着我咳嗽的声音,我瞧见亭外枝头的鸟儿飞走了几只,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吓的。
幕帘飘动、落叶携秋风而至,这般如画的景色倒是让我毁个干净。
好在,我终于不咳了,涟漪眸露忧色还是问出了口。
“公主可还在为那日之事烦闷?”
我没有回答,算是承认。涟漪心思缜密,我向来在她那里藏不住心事。
“昨日涟漪向府里当值的仆人打听一番,才知那位姑娘算不得是将军带回来的。”
涟漪担心我的身子骨不好,若心中积郁,只怕更会折寿。
她说时还偷偷瞧我,“听闻是那位姑娘叩响了府门,说自己是将军的故人,如何都得见将军一面,到底是客人,将军才将她迎进府里。不过未留多时便又送走了。”
是将军亲自送的人,一夜未归。
这后半句涟漪却万万不敢说。
只得提壶斟茶继续宽慰,“想来应是将军的友人才是,并无其他关系。”
若是以前我当赞同这般看法。
可前阵子,我意外知晓原与我成亲近两载的夫君有心上人。
喜红衣、性洒脱。
是了,我偷瞧了他们往来的信件,因而得此结论。
“你派人去帮我打听打听,那位姑娘是何名?住何方?”我实在是等不及了,便又道,“现在去吧,要尽快。”
涟漪应声告退。
晚意亭内,只余我一人,棋局才起,夕色艳丽。
八月的桂香漫入整个将军府。
正如十七岁那年,军中传来捷报,青州被攻下。
我因思念昭言,写信邀他同赏桂花。
于是八月第一批桂花盛放的时期,他便风尘仆仆从青州赶来。
忆起旧事,我这张病弱的脸才有了一丝生气。
说来可笑,商元唯一的公主,是个病秧子。
因而出嫁前,我居于皇宫,常常不解意,有幸遇见昭言,才想努力活下去。
我喜爱昭言,不知何时动心。
许是十岁那年意外落水时他来救我,让我对英雄二字只留下他的样子。
又许是宫殿空旷之时,他温柔地给我讲述我不曾见过的山川河流,于是江河山水只留下他的声音。
幕帘外影影绰绰,不知过了多久,我感到肩头一热。
“小轻,入夜风大,不可久留于此。”随声音而来的还有身上的披衣,瞬时将我裹得严严实实。
我回神,拢了拢披衣。
放眼商元能如此唤我的,除了皇兄,还有我夫君。
想必是涟漪不放心我一人在此。
“陪我坐会儿吧。”难得有此场景,我还不想离开。
昭言挨我傍边坐下,将我的手裹进他手里。
轻声哄道:“你的手太凉了,听话,早些回去。”
他就像在哄一个小孩,每字每句都只是从大人的角度出发。
也是,昭言比我大十岁。
于他眼里,我当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。
“昭言。”我与他目光相对,这是我第一次唤他名字。
他已有心上人,不是我,如此我不愿再唤他夫君。
昭言一愣,后回神敲了敲我的头,“怎么了?有心事?”
言语温柔,并无任何情意。
“过了年,我便二十岁了。”我尽量说的认真、严肃一些,“我不是小孩了。”
可昭言不知我何意,只是失笑,“可小轻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啊。”
我弯唇,大抵是笑得十分凄凉。
小孩?是否如他而言与我成亲也不过是陪我这个小孩在扮演过家家而已。
他并不在意我为何不再唤他夫君,是否也因为我不是他心中人。
“我不是小孩了…咳咳…”我一着急,又咳了起来。
这次比刚刚还咳得厉害,通白的手帕上像点了一朵梅花,喉间难受、胸腔也难受。
其实与昭言成亲之后我便没有再咳过血了。
“小轻!”昭言许是吓到了,他不曾见过我咳血。
我听见昭言大喊,“医师!医师!”然后又放轻言语安慰我,“没事的小轻,别害怕,我在呢!”
我感受得到昭言担心之余的害怕。
我不害怕的,他的声音总能让我安心。
将军府因为我的缘故有将近五位医师,但凡我在的地方总会有一名医师待命。
所以医师来的很快,只是后来我晕过去了,涟漪也不在我身边。
我猜测不出来,我晕过去之后昭言有多担心我。
再有就是这次咳血之后我约有一个月没有出过轻雪苑。
我太虚弱了,就如晚意亭外挂在树枝上的树叶一般,在秋天里风一吹就要落下来。
我休养的这一月,昭言每日都会抽出时间与我共用晚膳。
烛火摇曳,我又一次盯着他的侧颜愣了神,睫羽纤长、朗目疏眉。
说来,我只见过他穿常服,他生的极好,说是刚及弱冠也不为过。
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热,昭言疑惑问我,“可是我脸上有东西?”
我摇摇头,揉揉因为托脸而有些发麻的手,道:“昭言,我想吃桂花糕,你给我做好不好。”
“好。”他笑起来时像个书生,喝汤的举止也很儒雅。
“琏郡一带出现匪患,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剿匪。”
又要出门啊,我们成亲两载,他几乎有一年半的时间都在外面。
我问他,“那你何时回来?”
“不一定,恐得三四个月。”昭言见我神情黯然,握着我的手道,“我争取回来陪你过年。”
我笑道,“好,今年你若赶回来。我就原谅你去年没有陪我过年。”
烛影朦胧,映出我二人的影子。
昭言只是生的文人模样,我并不担心他会有危险。
他父亲是商元战神,昭言虽跟着皇兄伴读,也并未懈怠习武。
我听皇兄说,商元227年,国土动荡,姜城、青州、南州接连失守。
时年,昭言刚满十八,还不及弱冠。
他进宫觐见父皇,太极殿上。
昭言说,他愿入军守国,为商元捐躯,誓死夺回丢失国土。
商元236年,商元与凌国议和,丢失九年的姜城被夺回。
战争结束后,他并没有回来,而是选择驻守姜城。
我同之前一样,说:“你早些回来,我在府里等你。”
昭言接过我斟的茶,应道:“等我回来给你做桂花糕。”
“好。”也许我应该满足,至少他还会回来陪我。
朝去暮来,后院的花都快落尽了。
昭言去剿匪的这两个月里我无非就是看看书,赏赏花。
下月便要除夕,我还没等来昭言要回来的消息。
但涟漪带来了他心上人的消息。
她叫宋时,姜城商户之女,二十五岁。
是位奇女子,十岁拜入白衣楼门下,如今是白衣楼首位女楼主。
她不遵循女子必须相夫教子,尤其喜好惩强除恶,帮扶弱小,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。
我又让涟漪打听了她许多事。
她会医术既善良又心怀大义,战事时期入军营当过几年医师。
元京天洲客栈的说书人也时常说起她的事迹。
我颇有兴趣,便接连几日让涟漪听了,然后复述与我听。
我看得出涟漪神情的向往,她说时总是笑得很开心。
“去年白衣楼有位弟子被西风阁捉去,宋时姑娘便一人手持长剑独闯虎穴将人救了出来。”
“西风阁?”
涟漪道:“西风阁与白衣楼有些不和,他们皆以长剑行走江湖,奈何白衣楼总压了他们一头。”
我不懂他们的纷争,也不懂江湖。
阳光暖意,入口的茶变得索然无味。
我突然有个念头,想要出府。
想去瞧一瞧那些我从来不曾触及过的光景。
于是我同涟漪说:“涟漪,我想去天洲客栈住几日。”
刹时,涟漪瞪圆了眼睛,惊道:“公主,您的身子…”
“你成全我吧,悄悄带我去。”自打有记忆起,涟漪就陪在我身边。
我能放肆依赖和信任的除去皇兄便只有涟漪。
她向来受不了我的撒娇,所以说服涟漪我轻易就能如愿。
第二日,我和涟漪扮上便装,悄悄从后门出了府。
街上好生嘈杂,不远处刚端出的吃食飘出燎燎清香。
好些人围坐一起,时而喝酒时而谈天。
临近十二月,置于室外也不觉得冷。
人群流动、喧闹的人声涌进我的耳朵。
明年我便二十岁了,可我只于皇宫、将军府来回停留过。
我震撼于撩目的灯火远比书中描述来的更加热烈。
琳琅满目的商摊令我流连忘返。
唯一不足的是,涟漪不让我吃外边的这些食物。
我饿了,不得已,我们只得回客栈。
“小姐,我们到了。”
天洲客栈的周遭挂着满满当当的风灯,牌匾字迹工整,漆过金边。
瞧着有些年头,涟漪说天洲客栈已是近百年的老店。
我除了瞧着新鲜也无其他想法。
小二带着我们步入曲径通幽地小路,四周静谧的只余流水声。
最后来到一间小院。
“二位姑娘稍坐,晚膳马上过来。”小二送我们进入主厅,然后朝我们躬身,十分有礼。
“辛苦你。”涟漪过去朝小二给了一袋东西。
我猜应该是赏钱,涟漪说银子可解万难。
所以此番出门她装了不少银子。
约莫一刻,小二把晚膳送进来,四五个菜。
热气腾腾的,还飘着一股药香味。
我当下便沉了脸色,也明白涟漪为何要给小二赏钱。
“公主…”涟漪替我布菜,苦口婆心地道,“您的身子才好,万不可大意。”
涟漪永远如此,好像我是块琉璃做的人,无论小大事物总是极其小心。
我有时不喜欢,可她没有错。
我的确是块容易碎的琉璃。
其实今天我挺高兴的,除了吃药和被医师诊脉。
是的,涟漪居然还把楚医师带来了,就住在隔壁房间。
药物的作用下,我很快便睡着了。
我做了一场梦。
梦里清风、骄阳还有昭言。
我坐于茂密的桂花树下,看着昭言教一个小女娃舞剑。
小女娃生的十分可爱,像极昭言。
学到难处时,小女娃扔了木剑跑来我身旁委屈道:“娘亲,爹爹欺负我。”
“玉清,要放弃了吗?”昭言笑着,用他一惯温柔的语气。
“哼。”小女娃一听,跑回去将木剑捡起义正言辞,还带着奶音,“我苏玉清才不是这般轻易言弃之人。”
碎光入地,风亦徐徐。
二人的一颦一笑、一招一式都刻在我的记忆里。
我醒来时,眼底湿润,心口颇为难受。
这场梦更多的内容我如何都想不起来,只有这段场景,不愿忘却。
“公主,说书时间需得晌午开始。”涟漪问我,“我们可要出去走走。”
当然是要出去的,我一口气喝下汤药点头。
白日的街市虽没了灯火点缀,可依然热闹。
边摊的首饰亦做的十分精致。
我们路过一间赌坊,瞧见一个赌鬼偷光了家里唯一的银钱跑进了赌坊。
他的妻子坐于闹市之中大哭,一旁的人劝她赶紧回家。
她哭着说:“回家?如何能回家,家里的母亲正等着这个银钱看病呢!”她捶打自己,“是我不孝啊!非要嫁给他,是我不孝啊!”
我问她:“他如此这般,你为何不与他和离。”
她哭道:“和离?如何能和离,若和离,那我这一生要如何在元京活下去。”她看着围观的众人,“这满街的唾沫还不把我淹死于元京!”
我看的难受,便让涟漪给了她一些银钱。
她感激的拜谢我,可我并不开心。
“涟漪”我问她,“在元京若是和离便无立足之地了吗?”
“公主,和离一说起于别国,在商元并不盛行。夫嫁从夫,便没有和离的道理。”
我不解,“那男子休妻,何以休的理直气壮。”
涟漪低头,“男尊女卑自古如此。”
宫内生活十八年,将军府住于近两年。活了近二十年,我竟不知,原来女子竟是这般没有地位的。
我看的那些书,又是何人编写,商元女子如此境况也未提分毫。
(下)
晌午时分,我与涟漪赶回了天洲客栈。
此时客人极多,我与涟漪没有在院子里用膳。
因为想听说书人说书,这也是天洲客栈的特色,我们坐在二楼的隔间。
今天讲的是宋时入西风阁救人的情节。
两位说书人于一楼圆台上相护配合、说的绘声绘色。
兴起之际游走于台边,一把扇子比作长剑,二人互相对峙着。
众食客目不转睛,生怕错过一点儿。
我也一样,即使这段剧情我已知晓,可这般情景之下,我仍然听得紧张。
说书先生背过门口,我目光紧随,瞧见新进来的食客竟十分眼熟,当下心中一紧。
男子一袭月白衣衫,与同行的姑娘言笑晏晏。
姑娘一袭红衣,握柄长剑、英姿飒爽。
正是说书人口中的主角。
“公主,将军他…”
我抬手打断涟漪的话,问道:“你早知昭言来过此处了吧?还是不曾想到他们又回来了…咳咳…”
涟漪见我捂住心口,忙替我顺气,“公主,您别生气。”
“涟漪,这么多年,你究竟瞒了我多少。”
涟漪默言,我看着楼下的说书人道:“你把楼下两位说书人,请去院子。”
她不愿说,那我便自己问。
院落不算大,石桌却是四人位的。
我喝了口茶,问他们二人,“你们对宋时姑娘的事情知道多少?”
说书二人抬头看了眼涟漪,见此,我将桌上的锦盒打开,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黄金。
“你们且如实说来,说完这些便是你们的。”我笑道,“若是与我再次打探的不符,给的便不是黄金了。”
这是我从书中瞧来的片段,也是我头次说出这样的话。虽说是一副病躯,可我说时瞪大了眼睛,应该可以增添点威慑力。
想来,我应当是成功的,就连涟漪都有些惊讶。
我从他们口中得知,商元334年,年初时,我军打了败仗。
我记起那年,皇兄与我说的是,军中大捷。
昭言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,幸好得宋时救下,后来她便入了军营当了医师。
原来当的是昭言一人的医师。
他们还说,昭言与她情投意合,准备于战事结束第一个年头成亲,可元京一道圣旨将昭言召回,娶的是商元的公主。
我心颤不止,忍着问道:“他们二人要成亲?”
其中一人接话:“是啊,他们二人生死之际约好,战事结束便成亲的。”
“唉…”灰衣说书人叹道,“谁知皇室如此棒打鸳鸯,可苦了这对有情人,相爱却不能相守。”
“听闻是皇室怕这位将军功高盖主,才让他娶了公主好夺实权。”他摇头道,“皇室如此做法真是令边关将士心寒啊。”
“大胆。”涟漪呵斥他们,“皇室企能随意议论。”
我头疼欲裂,那成亲圣旨是我求的,我原以为昭言与我心意相通。
原来终究是我一厢情愿,还害了皇兄遭受非议。
“哎…姑娘,您别哭啊。”
“小姐,您当心身子啊。”
我心中难受至极,再次问道:“你们二人,今日之言可有半句虚语。”
那二人忙正色,“绝无半句虚言。”
灰衣道:“姑娘,我们说书人便是靠说书吃饭的,今日所言虽有夸辞。可句句属实,你大可去青州、姜城打听一番,这可是公开的事情。”
“好。”我夹带哭腔,同涟漪说:“涟漪送他们二人回去。”
“小姐。”涟漪放心不下我,不愿离开。
二人瞧出,起身道:“不必辛苦涟漪姑娘,我们二人自己回去就可以了。”
我颔首,没有再说什么。
涟漪唤来楚医师替我诊脉,他神情不太好。
涟漪急忙问他:“楚医师,公主如何了?”
他展眉回应,“无大碍,将养些时日即可。我等会去给公主煎副汤药,你记得让公主睡前喝下。”
涟漪松了一口气,同他道;“那我等会跟你一起去。”
楚医师点头,他向来话少,走时,跟我说:“公主…保持心情平稳切勿再如此般大起大落才好。”
我知他何意,在得知昭言有心上人那日,我便什么都知晓了。
我不同于常人,过多的悲喜于我都是在消耗仅有的寿数。
我的寿数就快殆尽了。
翌日,天空刚起鱼肚皮,涟漪过来看我。
我已经早早地坐在了床头,见她来,我说:“涟漪,我们回府吧。”
昨夜,我一夜未眠。
身子止不住的颤动,觉得哪里都疼。
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同我说,是你夺了昭言的幸福,是你不知廉耻上赶着嫁一个不爱你的人。
回到府里,我同之前一样,每日看书、每日赏景。
昭言回来的时候,已经腊月初。
我没有问他为何去酒楼而不回来,也没有问他同宋时的事情。
我在晚意亭看书时,昭言刚下朝回来。
还给我捎了些小玩意儿。
我把玩着陶瓷兔问他,“昭言,你何时给我做桂花糕。”
“给你记着呢,我现在就去。”他捏了捏我的鼻子,起身道。
我也身道: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昭言扶过我,“我想想,小轻能做些什么,给我和面怎么样。”
“那你得教我。”
“没问题,保管小轻出师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入厨房,里面用具皆全。
宽敞的厨房里只有我和昭言。
桂花,糯米粉,粘米粉,糖。
每一步昭言都很认真的在教我。
这是我想永远留住的第一个瞬间。
这次的桂花糕,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好吃的。
第二个想永远留住的瞬间是昭言给我舞剑。
我央求的。
桂花树下,昭言衣诀飘起每个招式都欲与清风同去。
他怕伤到我,所以一招一式毫无剑气,却掠起皑皑白雪。
美如画卷,恍惚间,我又回到了那个梦里。
我还央求昭言带我出府了,去游湖、赏灯。
寒风吹在我的身上,我咳嗽不止。
于是我们没逛多久又回府了。
同昭言说和离的这天,是腊月二十五,再过几日就要除夕。
我拿着和离书进来昭言的书房时,他正在写明日要上报的奏折。
他拿过和离书看了眼,笑着问我,“小轻在将军府待的不开心嘛。”
我微笑道:“二哥,你我成亲的圣旨是我求的。”
成亲以来,我便没有再唤过昭言二哥,他放下和离书,看着我。
说:“我知道啊。”
我红了眼眶,“你为何要娶我?因为圣旨?还是因为…我?”
“小轻,说这些何意。”
“二哥,我小时病弱,皇兄忙碌,无暇顾及我。你便常来陪我,于是我十分喜爱你。”我认真道,“我经常想要见到你,你来时,我便十分开心。可如今我才明白,我并不是爱你,我只是依赖你。”
“依赖于你时常给我带来宫外的故事,依赖于你能陪我。你不像宫里的人对我小心翼翼,你有时也会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,让我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有情绪的人。”
我说时已经潸然泪下,“或许我是喜欢你,可如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。”
“与我和离吧,这是我唯一的心愿。”
昭言替我擦掉眼泪,笑着说:“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吗?怎么还哭鼻子。”
他看着我道:“你出府了,我知道。我与宋时绝无半点越矩,那日她入府找我是因为她朋友受伤。我与宋时去帮他疗伤的。”
“你唤我二哥,是想与我划清这道关系吗?我自当知晓你的心思,我既娶你便是做好了与你共度余生。”
昭言温柔地与我解释,我抬头同他对视,“可是我放下了,二哥我的身子你应当清楚,我活不过二十岁不是吗!”
昭言望着我,有些惊讶,“你从哪听来的,你的身子已经将好,怎会活不过二十岁。”
“你不必骗我了。”我知道他是惊讶于我为何会知道,
我活不二十岁,皇兄知晓、昭言知晓、涟漪知晓、为我诊脉的医师知晓,唯独我不知晓。
我每天喝着最难喝的药,以为喝完我便能同正常人一样,可以吹寒风、晒太阳。
可其实这些就是在垂死挣扎而已,医师救不了我,药也救不了我。
“全了我的心愿吧,我是商元的公主,有些事情只能我来做。”
昭言知道我的想法,他比我更清楚商元女子的地位。
若是商元的公主能带头抵抗不合适的婚姻,提出和离,便能堵了悠悠从口。
后来,昭言签了和离书。
同成亲那时一样,我带着我的嫁妆,不同的是,此次于长街是浩浩荡荡地回皇宫。
皇兄怕我委屈,还于宫门口迎我。
我回家了,这几日我过的格外轻松。
除夕夜,遍处都是白雪。
皇兄终于忙完来见我,满桌的饭菜分了两部分,一部分自然是我的药膳。
吃了二十年了,还是十分讨厌。
“小轻,你喜欢昭言十几年,说放下便能放下吗?”
“皇兄,我命不久矣却还给你添了诸多麻烦,我过意不去,便想着为皇兄做点什么。”
宫外烟火四起,声响一阵盖过一阵。
我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年的烟花。
“你不需要做这些,你只需高兴,皇兄什么都能做。”
我回道:“可是嫁于昭言,我不高兴。他有心上人,是我半路夺了他人的幸福。我喜欢他,所以我更愿看他开心…皇兄,你让昭言回姜城吧,这是我对他的喜欢,由我承下便好。”
用完晚膳,我和皇兄来到城墙上,入目明灯万盏。
“皇兄,我走后便让涟漪出宫寻个好人家吧。”
“小轻,你多陪陪皇兄好吗?”
我笑着应道:“好啊,今后我一直住在皇宫,皇兄想我可以随时来见我,只是皇兄会辛苦一些了,又要整理政务,还得哄我开心。”
只是,我没能陪皇兄多久。
新年初十那日,雪落不止,我忽然一直在咳血。
皇兄扶我坐于床头。
我同皇兄说:“皇兄,我死后能不能将我葬在轻水殿的那颗桂花树下啊。”
那是我与昭言初次见面的地方。
同事先说好的那样,皇兄没有当着我的面哭,也答应了把我葬在桂花树下。
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份信,“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昭言。”
皇兄苦笑,“你竟还想着他。”
如何能不想他呢,这十几年都是靠着他给我的想念才苦撑至此。
我本不想给昭言再留下我的信息,可是我这般喜爱他,还与他成亲两载。
应是有些情分在的,我不想让他忘了我。
所以我挣扎许久还是落笔给他写下一份封信。
信中,我如实写道:
昭言,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已经离开了。
人命也如烟火般,转瞬即逝。
我本不打算告诉你,可我想了想,还是决定告诉你。
我知道你与宋时姑娘的事情,她是个很好的姑娘,你万不能辜负她。
除此之外,我还想跟你坦白一件事。
我喜欢你,很喜欢很喜欢。
你不必为此感到有压力,这是轻知自己的事情。
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权利,即使轻知是个病弱的活不了多久的女子却也想热烈的去喜欢一个人。
没遇到你时,我常常不开心,是你的出现让我知晓喜爱一个人是怎样的。
我的人生太短了,若是可能我想我也会为商元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今日的雪很大,姜城年间是不是落的更大。
我走后,想投胎成为姜城的雪。
这样我就能见见你们辛苦夺回的姜城。
昭言,谢谢你,一直给我讲述我不曾见过的万里山河。
我不曾后悔喜欢你,能喜欢商元的救国将军,我想这是许多女子都幻想过的事情。
昭言,我说这些,是想告诉你。
你很好,不仅是我,很多人都喜欢你。
所以你一定要过得开心,这样我们这些喜欢你的人也会感到开心。
我走了,不必为我觉得可惜。
此生一程,轻知无憾亦无悔。
商元239年一月九日
轻知留
窗外寒风瑟瑟,屋子里头点了好几处碳火。
我满身是汗,觉得有些黏腻,“皇兄,我走后,记得让涟漪帮我换身干净的衣裳。”
“好。”
皇兄依旧应我,我听出他的哭腔了,可我没有拆穿他。
商元239年一月初十晚。
轻知公主逝世,享年20岁。
宫外烟火依旧。
涟漪替她擦拭干净,换上她最喜欢的衣裙。
涟漪没有离开皇宫,而是继续留在轻水殿。
殿内桂花树下,依旧是轻知公主。
(番外篇)
几个月后皇城内、桂香遍布。
故景依旧、故人不在。
皇宫轻水殿内,昭言与元知席地而坐,桂花树下饮酒对弈。
清风尚好,元知执白棋先行,漫不经心问:“打算什么时候与宋时成亲。”
昭言望向不远处的墓碑,低眉回他,“三年后吧。”而后落子,“宋时同意。”
元知一愣、随后笑说,“也只有宋时这样的女子才能同意。”
棋下一半,元知似有醉意。
朦胧间,他瞧见轻知冲他撒娇,‘皇兄,我要输了,你得替我赢了二哥。’
于是他接手后半局,替轻知赢了回来。
花落棋盘,一道男声传来。
“皇上。”他落下一子,“你要输了。”
瞬时将元知拽出幻镜。
元知凄凉一笑,已然不想下后半局,“小轻走后,朕倒是没赢过你。”
“陪朕走走吧。”他起身朝昭言伸手。
二人行至御花园,说起好多小时候的事情。
话匣子打开,又饮了酒有些话自然就说出来了。
“小轻第一次出府那日,元京大街小巷朕都做了清理,想让她玩的开心。倒是独独漏了你带着宋时去了天洲客栈。”元知说时,带着细微埋怨,“还正巧让她瞧见。”
昭言沉默,那日剿匪得宋时相助,又见她被仇家寻上担心她有危险,就执意要送人回去。
“你是不是也埋怨朕,让你娶小轻。”元知知晓那时昭言与宋时要成亲,更知晓轻知一心都系在昭言身上。
所以当轻知言语羞怯地表示想与昭言成亲时,他就写信跟昭言说明。
轻知命不久矣,很难活过二十岁。她自小便喜欢你,如今有一愿未了。
恳求昭言成全,娶轻知,让她最后的两年里得以活的顺意。
“皇上言重了。”这是他自愿娶的,昭言实话实说,“臣从未有此想法。”
元知又问,“你娶小轻,是因为你妹妹吧。”
昭言从未爱过轻知,元知一直都知晓,他看轻知的眼神与他一样。
也就只有轻知深陷其中瞧不出来。
自古帝王多疑,元知亦是。
就因如此,他才探到昭言有位亲妹妹,两人是双生子,无外人知晓。
在商元双生子视为不祥,晚出生的那一个要当众处火刑。
昭言他这妹妹一出生便身体不好,左右活不过多久,这事儿,就被瞒下来了。
昭言闻言,单膝跪下、酒意散尽,“此事,并非臣有意隐瞒。”
留双生、又欺君即便是救国功臣也需得论罪。
元知将他扶起,“不必如此,朕理解你。”
同为一胎又是一母所生,为何后生的便会带来不详?
元知查探过均是自古流传而毫无根据的事情,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。
“谢皇上。”昭言起身,不再隐瞒,“臣的妹妹,唤轻言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元知了然,他妹妹原与轻知一字之差,又同是病体之躯,“难怪你日日去陪小轻。”
昭言道:“十四岁生辰那年,轻言求我带她出府。天太黑了,人又多,她——便与我走散了。”
“许是不在人间了吧,我至今都没有她的消息。”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,“初见小轻之时,是我将她当成了轻言。”
元知听完十分生气,亦替轻知不值,轻知这般喜爱他却只落了个替身妹妹的下场。
不过好在,这些轻知并不知晓。
“我父皇母后是青梅竹马,后宫也只有母后一人。”他与昭言说,“小轻十分专情,也自认为与你是青梅竹马。”
昭言只能沉默,他愧对轻知便想为她守节三年。
元知亦有愧,自己即位那年,十八岁。
彼时,商元时局并不好,父皇去世后,母后也随之病逝。
皇室血脉向来单薄,到了他们这一脉便只留下他与轻知。
那段时期他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轻知,后来局势好转。
医师又同他说轻知没有两年可活了。
如今商元逐渐繁荣盛世,他身边却无人能与之共赏。
“你可知小轻为何葬在轻水殿?”
昭言凝思,片刻后摇头。
元知再问,“那你可还记得与她初见是何时?”
昭言蓦然忆起,那时也是这个时期。
元知帝还是太子时,他是伴读。
学堂间隙时他跟自己说,他妹妹近日总在吃药膳,不仅日渐消瘦连带着十几日都不见笑颜。
望他能从宫外带些小玩意儿回来给轻知,哄她开心。
他带了一些蜜饯跟小泥人。
轻水殿外药香四溢,像极了将军府最里面的那座小院。
昭言阔步走进殿内,不远处轻知坐在桂花树下,涟漪在哄她喝药。
恍惚间,他看到轻言也如这般嫌药苦,于是母亲便哄她喝药。
至此,他日日来陪轻知,战事时期每逢回元京也必会去见见她、同她说说话。
昭言沉默半晌,只说出一句,“对不起…”
除此外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这天,昭言得知轻知喜爱桂花是因为他,学下棋是因为他,和离亦有原因是想让他可以明媒正娶他的心上人。
轻知是公主,即便她死了,昭言也不可八抬大轿、十里红妆去迎娶正妻。
黄昏将临,昭言眼尾泛红,胸口迎来剧痛。
从初遇时,他便是带着目地接近轻知。
因为弄丢妹妹的愧疚与自责,迫使他在碰到轻知时就不断告诉自己。
妹妹找到了,改名为轻知成了公主。
有了可以活在阳光下的身份,还有着疼爱他的皇兄。
他依旧可以照顾妹妹,送她一些街市上的新鲜事物。
妹妹不能出门,那就自己可以去听、去看然后说于她听。
然而却忽略了自己所做的这些对轻知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偏爱。
轻知不该成为他对妹妹的情感寄托。
暮色下清香缭绕,是轻知最喜欢的时刻。
元知没法责怪昭言为何不喜欢轻知。
轻知走后,他就没有亲人了。
“昭言,那时朕不该让你去见小轻的。”元知真的这般觉得。
或许不曾见过,轻知就能活得无忧无虑一些。
昭言与宋时之间也不必这般坎坷。
人死如烟散,也不知道轻知还有没有来生。
若有,没了这些记忆,她还是轻知吗?
若她康健喜乐,不当轻知——也好。
作者:不知离
来源:知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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